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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K先生。」

灰原蓝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轻喊了声。

没有动静。

她等了半晌,伸手在大门门把上虚转,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。

单人床上没摺叠的被单平坦处蓦地鼓出一个小包,小包游移至被缘,一个巴掌大的黑影急速窜出,木地板与毛爪子摩擦,每三声就有一声不和谐的杂音,扑向站在玄关的女人。

K先生是只瘦弱的橘猫,从左耳到左前肢有严重的烧伤痕迹,甚至左前肢在关节以下的部分被装上钛合金假肢——当初骨肉严重坏死伤口感染,只好截除保命。

灰原蓝抱起扒拉她裤腿的小猫,确认他的钛合金假肢没松脱后,放进让缅因成猫在里面也不显逼仄的巨大宠物外出箱,底板坚硬但铺了层软垫,箱壁有高低错落的窥视孔给猫咪观察外在环境,孔径都不大,令外面的人难以看清内容物。

和K先生的相遇是场意外。

两年前和七海建人结束后,灰原蓝夜不成寐,每每惊醒于无边梦魇,浑身冷汗、呼吸急促,偏偏记不起究竟是怎样的情节使她惧怕不已,连走在街上都会毫无预兆地陷入自我厌恶的深渊,僵立在原地,总要好几个路人的碰撞咒骂才能勉强拉回神智,挪腾到墙边静待恢复。

好不容易回到家,她双手撑着浴室洗手台边,抬头望向梳妆镜。

短短一个礼拜,镜中人影急速消瘦,每根发丝都透出精神萎靡。

明明有过两个月未联系也安然无事的纪录,为何这次那么严重?

继续这样下去,身体会吃不消,不如……

心底升起再回头去找七海建人的卑劣念头,以青年的温柔,他一定会什么都不问地再次接纳。

正因如此,所以不行。

最初用故友妹妹的身分,蛮不讲理地强硬闯入对方平静的生活,却在对方回归随时可能陷入生命危险的道路时懦弱地转身逃跑,她不能也不该再去打扰。

灰原蓝闭了闭眼,在寒风未歇的二月,没开室内暖气,一头扎进冰寒刺骨的水中,强硬地将利用好男人的无耻打算冻成冰块扔进旮旯犄角。

又是一晚不眠夜,灰原蓝模糊忆起曾经在哪本杂志看过,肌肤直接和泥土草地接触能舒缓身心的说法。

穿过愈夜愈热闹的歌舞伎町,来到五个街区外的社区公园,她踢掉鞋子,仅着短袖短裤躺上孩童踢球用的草皮——为了避免隔天让人翻出冻死的尸体,身上有盖两件保暖大衣。

努力撑了五分钟,比起大自然对心灵的抚慰,感受更深的是填满四肢百骸的冻意。

决定放弃无稽之想,灰原蓝动动失去知觉的手脚让血液重新活络,旁边树篱掉出一截脏兮兮的尾巴。

她拨开枝叶查看,一只看不出原色的猫倒在树丛阴暗处,一动不动,叶子树枝沾染上的斑斑点点的血迹,昭示栖客糟糕的状态。

无法判断猫是不是还活着,不过方才没人碰树丛,先下也没风,尾巴会掉出来,尾巴的主人那时有意识的概率不低。

灰原蓝折断树枝清出信道,小心翼翼地将猫捧出。

左半身躯一被火烧过的焦糊,身体有点凉,呼吸很微弱,但确实尚存一气。

她出门时没带手机,用大衣包着猫先回家,开启暖气对着猫吹,查了最近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动物医院,叫车赶了过去。

幸好值夜班的人似乎都没兴致闲聊,灰原蓝强忍住和陌生人进行标准应答对话的心理不适,逼迫自己回答完必要问题。

猫被送进手术间,人则收到一张空白病历表,填到宠物名那栏,她鬼使神差地写下K先生。

女人盯着笔尖下的K怔愣。

K是七海建人的K,这点无须否认。

写都写了,也没有一定得改的理由,剩下的空格填完,表格推给员工,灰原蓝坐在电视上常出现的等候区长椅,目光落于手术中的灯号,瞳孔涣散。

宠物啊……

灰原雄小学一年级左右的年纪曾经想养狗,很大的那种,能骑在上面跑的大型犬,依稀记得是因为他觉得大狗能帮他赶跑咒灵。

后来当然是没成功,父母不同意。

灰原家什么宠物都没养过,灰原蓝自然没进过宠物店,而且一来就是最高难度的手术室等待,也算是特别的经历了。

其实这间动物医院有协助送养的服务,她可以放了猫付钱就走,可是心里莫名放不下。

或许和那下意识落笔的名字有关吧,反正也睡不着,在家躺着发呆和在这里坐着发呆差别不大。

等候区走廊能看见一部分接待区的落地窗,天色逐渐亮堂,外面的街道开始有行人来往的身影。

手术中的灯号总算熄灭,灰原蓝见状起身,一向修得短薄的指甲扎进手心,压抑要跟医生对话的窒息感。

经过急救和截肢,猫虽然虚弱但状况稳定,需要再住院几天观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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